于鸿运还想追问，但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，是乔冰珊带着两名助手回来了。

杨俊豪立刻起身相迎：“大家辛苦了，来休息一会儿吧。”边说边取纸杯倒热水。

两名助理神情疲惫，全然顾不得礼让，率先落座，整个人瘫在藤椅里，端水杯的手指微微发抖。

于鸿运打趣道：“当拆蛋专家的感觉如何？”

两人一齐苦笑。

乔冰珊难得露出赞许的神情：“今天的手术完成得不错，但还是要注意细节，我说的问题都记下来了吗？”

“记下来了！”两人异口同声。

乔冰珊点点头，走向杨俊豪，将一张圈了红圈的名单递给他：“站长，下周带这几只去瑞德吧，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，符合领养条件。”

杨俊豪面露喜色：“好哇，希望它们都能找到人家。”

“嗯。”乔冰珊应了一句，接着走到于鸿运面前，伸出一只手，“档案还用么？”

“不用了不用了，给你。”于鸿运将厚厚的册子双手奉上。

乔冰珊接过档案，毫不客气地占据杨俊豪的位置，在书桌前落座，对照名单翻出病历，另一只手摸索到笔筒附近，头也不抬地抽出一根笔，把数据往病历卡上誊抄。

她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，显然早已轻车熟路。

于鸿运一时间无事可做，便盯着她看，看了一会儿，她察觉到对面的视线，抬起头说：“于老师，你可以先走，不用等我们。”

“没事没事，我不着急。”

“待会儿我还要带一些资料回去。”

“有什么问题么？”

“车上可能没你的位置了。”

“噢，我可以坐角落，我很瘦的，绝对不会超载。”

旁边的曾煦和站长对视一眼，摆出看戏的姿态，幸灾乐祸地望向于鸿运。

乔冰珊犹豫半晌，终于点头：“那好吧。”

于鸿运松了口气。

一时间没人再开口说话，乔冰珊落笔时的沙沙声分外清晰。大圣从宠物笼里探出脑袋，东张西望，于鸿运伸出手去摸它的毛，听见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，和窗外的鸟鸣融为一体。

这一带没有高楼大厦，天际线很低，从窗口向外望去，天空渐渐染上一层温暖的暮色。

于鸿运刷了一会儿手机，感到一阵困倦，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垂下又抬起。

然而，难得的平静却被急促的电话铃响打破了。

站长接听电话，先是愣住，而后腾地站起身，脸色骤然一沉：“……你先别急，慢慢说……好，好，先送过来吧，刚好瑞德的几位医生都在我们这里……”

他慢慢放下电话，曾煦急忙问道：“站长，怎么回事？”

“志愿者发现一批被抛弃在野外草丛的猫，重伤。”

“一批？有多少？”

“大概十几只的样子。”

“怎么这么多？被车撞的？”

“还不清楚，但他们推断，很可能有人恶意虐、猫。”

曾煦也变了脸：“我们快去看看！”

*

志愿者的车停在门口，两个人抬着一只装家具的大纸箱，大步往救助中心走来。

“站长，站长！”两人神情慌张，脚步有些踉跄。

“我来了，”杨俊豪提高嗓门，高声应道，“猫在哪儿呢？”

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令两人冷静了一些，其中一个回答：“在这里面，我们没有别的东西装，只能找附近卖家电的要了一个纸箱。”他的目光扫过院子，最后落在于鸿运身上，“这位是？”

“噢，这位是市一中的于老师，”杨俊豪解释道，“来找我们商量学生公益劳动安排的。”

志愿者突然警觉：“这里没有学生吧？我怕画面有点……不适合小孩子……”

于鸿运忙开口说：“没有的，今天只来了我一个。”

“那就好，”他深吸了一口气：“……你们先看看吧，我是真的不忍心再看了。”

话毕，他便将纸箱放在地上，攥紧拳头，移开视线。

于鸿运凑过去，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箱盖，看清里面的情形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
箱子里躺了十几只猫，品种、体型、毛色各不相同，但都受了很重的伤，浑身沾满血迹，毛皮布满烧灼痕迹，焦枯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，令人头皮发麻。

于鸿运强迫自己继续观察，这些伤口乍一看很像车祸所致，然而仔细端详，就会发现每只猫受伤的位置都不尽相同，有的在四肢，有的在面部，甚至还有一些藏在隐蔽的腹部。它们表皮的烧伤也不像是自然着火，倒有一些灰黑的圆斑，很像是烟头烫在毛皮外衣上的痕迹。

他实在不忍心再看，退了两步，咬着牙说道：“怎么……怎么会这样。”

曾煦自不必说，就连两名新人助理都吓坏了，只有乔冰珊还保持冷静，在众人还在发呆的时候，迅速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两只手套，佩戴好后，把其中一只猫抱出来，举到眼前查看。

她只看了几眼便断言道：“是人为造成的。”

“果然是虐、猫！”曾煦发出惊呼，“是谁干的！简直丧心病狂！”

就连杨俊豪一贯中气十足的嗓音也有些发抖：“乔医生，它们还有救吗？”

乔冰珊沉默半晌，艰难开口：“……我试试。”她转向两名助手，“你们把箱子抬进屋里，重新支一下临时手术台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“今天带的药还有剩吗？”

“车上还有一箱。”

“小曾，麻烦你帮我拿过来。”

“我这就去！”

曾煦转头往大门外跑去，剩下的人则跟着两名助手走，然而乔冰珊伸出手臂拦住他们的路：“你们先不要进来，我需要一个尽可能干净的环境。站长，你把院子里外重新做个消毒，避免其他动物被感染。”

“好的好的。”杨俊豪领了命令，也迅速带领志愿者行动起来。

院子里只剩下于鸿运一个闲人，追着乔冰珊的背影问道：“有我能做的吗？”

“没有，”乔冰珊答得干脆，但很快便补充一句，“你在外面等吧。”

“好。”于鸿运点头，“我一定不会走的。”